燕行日記(조문명, 1725-서장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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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 趙文命(1680~1746), <鶴巖集> 6책, 燕行日記

乙巳五月
十八日乙卯。臣與平安都事李台徵,義州府尹李廷熽。先往鴨綠江邊。搜檢一行卜物。正使臣礪城君楫,副使臣權追至。封渡江狀啓後先發。臣畢檢後始渡鴨江。過馬轉坂至金石山。山北有松鶻山。石峰削立半空。望之可愛。路逢十胡設幕而處。問之乃伏兵。淸人也。近昏遂至溫井坪。正副使來已久矣。義州之護行將校已先到。畧剗草莽。連設三幕。入夜張網燔柴。以防乕患。先送淸譯崔壽溟於柵門。以通使行入來之由。
丙辰過湯站。站有廢城基址。過所謂䓗秀山。比諸我國之䓗秀。其峯形水勢。略相髣髴。而蒼巖玉溜。終覺少遜焉。至穴巖。義州護行將校鎗軍輩始辭去。到柵門。盖柵門。編木爲藩。高丈餘。而門則板門。茅屋三間而已。在昔自鴨綠江至鳳城設堡置站。無立柵限界之事矣。丙子東搶之後。鳳城以南。悉爲空地荒野。故使龔將軍設柵門以守。而始於離鳳城二十里地爲界。丁卯年間移退十里設柵。南至於海邊。北至寧古塔地界。柵木則隨毁隨葺。而木必腐傷而後改之。故間或十餘年云。此卽使任譯李樞問於鳳城將而知之者。噫。柵門重地。而猶或間十餘年而改易。窃念我國箭塲之柵。立之數朔。遽㱕花消。而逐年爲例。使國家有用之材。歸於無用之用。詎不惜哉。正使以下設幕於柵外。使首譯輩依例供酒饌。給禮單。修封狀啓。付灣府回人。移時始許開門。衙譯麻貝章京甲軍及雇車羣胡。喧閙雜遝。裝服詭恠。驟見不覺驚駭。一行人馬無弊入柵。道中望見鳳凰山。峯巒秀拔。軆勢奇壯。頗似我國之三角山矣。其下有俗穪安市城遺址。可容兵十萬餘。但唐宗東征時。安市城云在盖州。而又在於此。未可知也。
戊午踰大長嶺渡甕北河。河卽八渡河下流也。又踰小長嶺至八道河。河一源而八渡。故名以是焉。朝飯於川邊。自此沿河而行三十里。至通遠堡。入商胡盧成進家止宿。成進卽兀金條。金條卽崇德初拔遼東後。漢人之投降而入於旗下者子孫。仍謂之兀金條。自瀋陽以至山海關外則淸人居多。自山海關內至北京則漢人居多。惟東八站則兀金條居多云。成進略通文字。自言其祖先仕明時云。故臣使善語譯官韓永禧問喪葬祭祀。尙能用漢制否。答以頗多用之。而仍極論火葬之非。問其與淸人婚娶否。答以不願爲婚。而淸人强之則不得已從之。而妻妾間皆如是云。問渠亦有妻妾否。答曰有妻無妾。仍問曰吾聞皇帝好色云。上有好者。下必有甚焉者。爾獨無何也。曰家有妻妾必妬。妬必生亂階。家道不齊。是以不有之也云。若此語者。不可以夷狄待之。仍問曰此處亦有文庙否。答曰孔聖天下熟不尊敬。而第東八站小處也。無文庙。而大處如遼東等地則有之。二八月中丁日。行釋奠祭。而頗用漢制云。
己未至沓洞。沓洞一名卽草河溝。在昔丙子後。孝廟北轅時。雨滯此河。親製御歌。歌曰靑石嶺何許。草河溝此處。胡風冷且冷。滛雨何事。誰也摸吾行色。寄與君在所。歌曲至今流傳人口。而薪膽之意。自形於歌曲之中。當日聖心之悲憤慷慨。於此可掬。一回諷誦。不禁悲涕。
辛酉至高麗洞。纔過一山隅。曠野茫茫。西南北三面渺無涯際。東面殘山逶迤。此乃遼野初頭也。舊遼東西白塔數十丈。屹然攢空。塔下有一寺。庭有一折碑隱於草莽。拭苔尋看則自東晉已建此塔。唐尉遲敬德重修。而遼金天總元年亦改築云。而字多剝落。難可細攷也。俗云此乃華表柱。未知是否。而但廣輿記亦曰華表柱在遼陽城內鼓樓之東。此塔之爲華表柱未可知。而其爲丁令威舊里。似或無疑也。南有一尖峯。唐太宗東征時駐蹕於此山。故名以駐蹕云。
癸亥至瀋陽城外。三使臣皆去傘跨馬。由南門入處於察院。臣問孝庙北轅時潛邸處所。則任譯李樞曰自前傳在於察院後不遠地。而曾於十數年前過此時。適見察院後巷。牓以朝鮮衚衕。衚衕。卽如我東街巷之穪。故處處街巷。懸某某衚衕之牓。以此推之。其在察院後無疑。而今爲民村。不可尋云。城內置宮闕府署。遣都統將軍守之。而戶禮兵刑工五部具焉。以其爲根本之地也。方物積置於院傍街上。使次知譯官依例給禮單於該掌官員。照數交付於押去淸人處。左右廛舖相接。物貨山積。閭閻之盛。人物之殷。不啻倍蓰於遼東。眞是關外之一大都會也。外城土築而不甚高。去內城不過二里。內城乃四面方城。周回似不過十里許。以甓累築。內外面截然如削。鐵垜堞皆有兩懸眼。不用砲穴。城之四角。皆有三層砲樓。城之四面亦有三層門。門之外有甕城。甕城之左右。又有虹門。皆以片鉄縛板。以應重關複壁之制焉。臣歷觀關內外城池。大小差殊。而䂓制則同。比諸我國之城郭。一一相反。大抵四面方正。而有呼吸相通。首尾相救之意。非如我國城郭之闊大難統。東不可救西。南不可救北之類也。處地不擇其險阻。而必於要衝之地。非如我國之必築於窮絶處。不爲其禦賊。而徒爲避亂之類也。必築內外面。兵上於城。使不得任意上下。以死守之而已。非如我國之只築外面。內必平夷。小有警急。兵可易退之類也。且有城必有濠。古所謂城池者非虗語也。
甲子修封入瀋狀啓。付團練使趙時烱。歷入崇德願堂。名慈雲寺。覆以黃瓦。繞以周墻。有西域僧自穪天子師。僧爲人甚魁傑。聞自康煕時迎置其寺云。臣使譯官韓永禧問其路程。則相去一萬一千餘里。五穀不備。只有豌豆小豆等穀。而耘苗以手而不以鋤。大米貿用於南邊他國。牛羊豕鷄犬有之。而鵝鴨則無。衣服則尙黑。男女及僧家只着上衣而無袴子。頭戴冠而其大小如我國之笠子。制樣如僧笠。女子衣袴而頭戴冠。如胡帽而上絡珠寶。國無君長。在前屬役於內㺚子。今則大淸遣一將軍以鎭之。地方四面皆是半月程。而穪以小西天云。所謂大西天。在於極西。而國多君長。自小西天至大西天二年可到云。出外城數里。北有崇德墓。乃造山火葬之處云。
乙丑至白旗堡。止宿於車胡家。主人曾以車胡。往來寧古塔數次云。故問其道里遠近。山川險易。城郭人民。則答以寧古塔在瀋陽東北一千八百里。越七八嶺。渡黑龍江。江距寧古塔約二百餘里。城不以石而木。如鳳城柵。柵內民戶千餘家。柵外如之。地無大米。自此從直北行則道里稍近。而路經蒙古。故恐爲其侵奪。不敢由此路。迂回行一月餘。方到寧古塔。而白山去寧古塔纔六七日程云。取考盛京志。去寧古塔里數。與此稍左。未可知也。


六月
初一日丁卯。抵小黑山入察院止宿。秀才宋美成漢人也。其祖先多仕於明朝云。臣問曰吾之衣服制樣。與你所服着何如。美成曰你們之所服着。曾是吾先祖之所服着。豈不好哉。頗有嗟歎之色。臣曰見爾文筆甚可愛。吾當出題。你可做示否。美成曰諾。臣欲觀其意。故以孔子作春秋論爲題。則美成卽於席上搆成。其文頗有可觀。而第一篇之中。終不提論華夷內外字。臣曰文固可佳。而但孔聖之所以作春秋。專爲上下之分內外之別而作也。今無此等語。可謂失旨矣。美成微笑曰居今之天下。安敢爲此語云。其言亦自奇矣。美成弟子徐登雲年十四。爲人精秀可愛。頗通文理。故與之筆談矣。臣適見其囊有錢。臣探出。唾而擲之地。錢實雍正通寶也。登雲勃然變色。拾而示雍正字曰何唾爲也。臣曰我國禮義邦也。士子手卷而不手錢。今爾手戰而不手卷。所以唾爾士習也。非敢唾雍正字也。登雲大慚愧無言。低頭周視。適見外炕馬頭輩。藉坐落幅油芚。遽言曰大國士子過藏書閣必下馬。你國自穪禮義邦。而今乃踐踏文字何也。重文字者固如是乎。譏詆頗緊。臣不得已曰此乃科塲落幅也。其人平生如你之手錢而不手卷。見落於科。今此踐踏之者。所以愧不文也。此豈非重文字之意乎。登雲卽曰豈其然歟。顯有解悟之意。然臣曾前已聞彼人多以此譏之云。今乃見窘於登雲如此。而其言極爲有理。且念我國科文至爲膚淺。不可使示於外國。故臣備言於副使。有所商議。日後使行時變通之道。而地部所費决無可以代落幅者。貧國事殊可恨也。
戊辰至新廣寧止宿。臣聞里有吳三桂舊麾下謫來此處者。使人邀來。其人姓田名生錡。年七十二。顔貌不衰。亦頗能文。臣書示曰你何爲而到此。答書曰我于老吳王之孫。洪化元年擢爲工部主事。原係淸朝秀才。老吳王叛時。拔了監生。故此授職矣。洪化敗後康煕二十年剃髮投誠。至二十一年隨班師到都京涿州官店存住。至二十二年三月。自京發往關東。差分撥驛站。而吾生來再剃髮。命途可謂奇嶮矣。臣問曰何謂再剃髮也。曰老吳王未叛時固已剃髮。而又與長髮。今又剃髮。豈非再剃髮乎。頗有噓唏之色。臣問吳王穪兵時事實及戰闘時狀。你必有目覩者。願得一一聞。生錡曰自癸丑年十月。吳王着通天冠服柘黃袍。登壇擧義。聞風而化。到一處卽順一處。無有阻攔者。已得雲南,貴州,湖廣,四川,廣東,廣西,陝西。因吳王病死于湖廣襄陽。因無主帥。人心渙散。而淸兵臨城。城外有一金滯河。淸兵讓吳兵過了橋。從兩脇夾攻。吳兵大敗。死于河中者不計其數。洪化王帶傷。與殘兵歸至城中。閉城門不出。淸兵只是圍困。自二月圍至十月。城中無粮。至于口食人肉。城中內變。請淸兵進城而城陷。洪化同伊妃自縊宮中而死。此乃吾在城中目覩者。臣又問吳王當初開門納降。出於爲明朝報仇。其後穪兵。亦出於爲明朝啚復。未知其心何如。生錡曰當日之開關納降者。實爲明朝復仇。與李賊有不世之憾耳。後來穪兵。盖迫于不得已耳。臣又曰所謂廹不得已者。亦可得聞歟。生錡曰因康煕後來有疑吳王之心。欲削其權。密令辭王爵。欲令移住於關東廣寧。其實欲去此心腹之患也。因下邊所屬官兵知道關東苦楚。不願回故里。故有此叛。若有擧義之心。何不立明後。而必身着柘黃袍戴通天冠。穪年號以昭武耶。且吳王初封爲征西親王。後以克雲南功封爲雲南王。雲南卽永曆帝所據。而爲吳王所迫逐。自縊而死。此實難諱之事。而爲吳王之慙德。所以貽後世叛逆之名也云云。噫。我東之人不識事實。只憑風聞。多以三桂爲大明忠臣。而雖或有非之者。亦未見有一言論斷。今聞生錡之言。皆明白有據。而臣又見新刊明紀。辛卯大淸兵至桂州。桂王遁入緬甸。爲吳三桂所害。桂王卽永曆帝。以此可知生錡之言皆不虗也。
壬申至寧遠衛止宿。此衛卽明末袁經略崇煥鎭守之地也。自大凌河至此數百里之間。爲三十年戰爭之塲。諸堡衛皆陷於建虜。而獨此衛久爲捍蔽者。徒以崇煥在也。時朝廷有黨論。故崇煥終爲黨人所搆殺。崇煥死而虜廹皇城。竟爲甲申。終古黨人之患。詎不痛哉。內外城堞。太半崩頹。當時屠戮之痕。至今狼藉。令人觸目不勝感慨。城內有祖大樂從兄弟石牌樓。對峙於通衢之南。銘勒其累代勳伐。制作亦甚奇巧。盖大樂兄弟代崇煥而守此衛。擧城而降虜者也。千古醜名。可與此城樓不泐矣。
甲戌路逢八車。載胡人男女合三十九人。俱以鐵索鎖項足。甲軍十餘騎隨而押去。問之則曰此皆福建地方人。心裏不好。日事强盜殺越人。故今謫黑龍江地方云。問於罪人等則曰俱以一族緣坐。枉謫遠方云。兩言未知孰是也。
乙亥至山海關。門上扁天下第一關五大字。我東人例傳爲秦相李斯筆。而竊念長城之自西而東者。乃蒙恬築也。山海關城自北而南者。乃明朝魏公徐達築也。則斯筆之扁於此云者雖甚荒唐。而無由考知矣。入關後偶逢秀才程洪。洪卽文雅士也。與之酬酢之際。問天下第一關字是誰筆也。則洪書示曰此乃明朝尙書蕭咸筆云。我東之傳爲李斯筆。從何謂也。可怪也已。內外城制。亦與盛京髣髴。而大抵處於山海相交之地。重關複壁。控扼咽喉。眞所謂金湯天府。雖有百萬之衆。宜莫敢誰何。而崇禎之末。關鑰一啓。胡騎長驅。遂使數百年衣冠文物。淪陷爲腥羶之域。當時守此城者。安得辭其誅責。而山河城池之有不足恃者。益可驗矣。
戊寅至永平府。其處守備官 此官如我國兵虞侯之類 張自立爲名者。自言相人貌。來見三使臣。先言曰你國王之接待欽差。誠禮曲盡。吊祭時哀慽動人。欽差阿大人歸奏吾們。萬歲爺聞而大加欣悅。竊爲諸大人賀。臣使譯官韓永禧問曰誠如你言矣。但萬歲爺之欣悅與否。汝何從知耶。你亦其時同爲入侍否。自立曰阿大人復命時。予適有事進京。而予與阿大人相親。故與其一家親舊。同在闕門外等待矣。俄而阿大人自內出。詳道此事如此。此何異於吾所親入侍也云。
辛巳抵玉山縣。縣之西北數里許。有無終山。其上盖有燕昭王塚云。此載廣輿記聞。己丑年使行到此。失咨文樻。其時知縣革職。故掛榜城內。勿許使行。止接村舍。正使以下俱入察院。而門外甲軍警守終夜。
乙酉至滹沱河。河卽我東人所傳爲漢光武所渡之河。至於先輩詩集中。多有吟咏之作。故臣偶逢一秀才於河邊。直問之曰蕪蔞亭安在。或有古址之相傳否。答曰蕪蔞亭之穪。今始刱聞。非吾所知。頗有笑之之色。心竊怪訝矣。又適逢工部員外郞之往薊州者於越岸。問之則其人曰漢光武滹沱河在河間府。蕪蔞亭麥飯亭俱在其下之濱。而距此幾累百里云矣。臣取考廣輿記則果如其人之言。歷歷無差。我東人貴耳賤目之弊。類如此可笑。入三河縣。宿章京張阿藍太家。章京卽我國哨官之類也。阿藍太滿人。年今五十八。氣頗傑豪。臣使譯官韓永禧與之酬酢。自言康煕二十九年征蒙古時。渠以甲軍隨行。三十三年三十五年二次征蒙古時。渠亦皆隨行。以五次隨征蒙古之功。陞遷章京職云。因問征戰時事。答云蒙古本甚凶獰。極爲難制。而但彼無甲冑。我有甲冑砲銃。優劣懸殊。我國砲銃及於累百步之遠。蒙古砲銃則只及近百步之地。故以銃制之。累戰俱捷云。問蒙王納降時狀。曰蒙軍與我軍移日交兵。自相蹂躝。死者無數。蒙王敗走。而我軍廹逐之。其勢窮。遂回向我軍。合掌叩頭云。問蒙古常時有所居家舍否。曰蒙人元無定居。自王以下皆驅妻孥及牛羊之屬。逐水草設幕而居云。
丙戌至通州河。各省漕船商舶皆輻湊于此。沿江十餘里。帆檣簇立。其中有福建省及暹羅國所進貢花菓滿載數船。得見其進貢單子則無慮數十種。皆是不知名者。可知者惟荔枝桂樹蘭草數種而已。荔枝其實方爛開。其色或靑或丹。盖聞康煕末年。求見暹羅國花草。至今日遂成年例。所貢進者至於數舶之多。越重溟數萬里而來。其爲玩物喪志。至此而極。其實康煕啓之也。帝王家一令一事之初不可不愼者有如是夫。
丁亥抵朝陽門外。少憇東岳廟。臣與正副使改着黑團領。跨馬去傘。歷重城門入玉河館。
戊午臣等具冠服。詣禮部少憇。俄而譯官來告留玉河館侍郞出來。引三使至大廳臺上。北向立。侍郞自內門喝導而出。立于案卓之東。招譯官傳言停相見禮。三使一時進跪案卓之前。以手奉呈表奏。入盛樻子後。三使起立。侍郞亦旋入去。
己丑譯官等來言。今日禮部先以綠頭牌啓奏使行入來之由。昨呈文書則當送內閣飜淸云。大槩淸國凡干文書。無論緊歇。以文字成奏者。一委於內閣飜淸入奏。我國文書若待飜淸入奏。則日字將遲。故以綠頭牌先奏云。綠頭牌者。削竹片。頭綠身紅。有緊事則書之於此牌直啓云。


七月
初五日庚子。工部郞中費楞格來審館所雨漏處。將爲修理云。
辛丑聞譯輩言。內閣飜淸。今始斷手。明將入奏云。工部郞中來董工匠。修改館宇諸處屋瓦。而了無一聲。事皆辦理。非如我國之少有事。輒爾喧聒。殊可異也。
乙巳禮部淸尙書賴都招去通官等。使之來諭于館所曰。本國今以請封重事。來到大國。此事一聽皇恩而已。勿信浮薄之言。小心等待云。而凡事亦多指揮戒勅。此人曾於辛丑終執己見者。而今日則言辭頗溫。可異也。留館今已二十餘日。而方物尙無追到聲息。故禮部亦以爲慮。分付迎送官出去。中路督來云矣。
己酉譯官等來言。禮部今方議稿。而淸主事葛姓人必欲沮戱此事。草稿之際。持論妄悖。故與漢官相爭。明欲面稟堂上。定其稿草云。
庚戌譯官等來言。今朝淸尙書賴都來坐于禮部。折衷淸漢之議。裁出稿語。而引叙丁丑辛丑之例。結之以臣部不敢擅便。淸侍郞三泰以爲丁丑引用會典之語。卽明朝會典。而大淸會典元無此語。前雖引用。今不可又爲引用。此段拔去爲宜云。賴尙書以爲此事惟在皇旨。不在稿語。前例旣已引用則今不可拔去云。故三侍郞終始堅執。不署名而罷。明將又爲相議後完稿云矣。賴尙書又招提督申申分付曰。外國使臣留館已久。文書亦將議奏。而方物尙不入來。此豈在下奉公之道哉。迎送官雖已起送。不可以此晏然等待。又爲定送通官云。故次通官吳郁周出去。
壬子聞禮部郞持公事往署于賴尙書。則以爲今日皇上祈晴于日照寺。事多忩遽。明日更待云矣。
癸丑賴三兩堂上同坐於朝堂。相與定議添刪前車之語。漢侍郞査嗣廷者又與淸侍郞葛哥相應。自出稿草。而下語極其乖妄。可痛可痛。然賴三終持己見。定作完稿。而畢竟則惟在皇帝之特許。豈可以丁辛兩年爲應行之例而放於心乎。方物尙無聲息。奏上早晩。亦未的知。
甲寅聞査侍郞終執己見。必欲添上會典之語及襲王未久又無疾病八箇字。而賴尙書不許。故以此相持。今日又不得正書云。可痛可痛。
乙卯譯官等來言査哥又曰奏稿只引一例爲可。不當幷引丁辛兩年之例。而所添八箇字必爲書上云。賴公以爲禮部已作駁稿。許與不許。唯在皇上。何必更添稿語。又何去已有之例乎云爾。則査又送言曰正當之意如此則何不竟做準稿乎。以此往復。又不正書云。
丙辰賴公聞査言。大以爲恨。分付司官。一依前稿作速正書。拔去査所添之句。欲於數日內進呈云。賴之如是力扶。實是意外。可幸可幸。迎送官通官等與瀋陽押車將偕來。言曰道路泥濘。尙今難通。十餘日之內。决難運車。故遲滯之由。先報禮部而來云。
戊午聞文書送內閣云。
庚申常明使其家丁來言。昨奏文書。皇帝留中不下。欲問於中堂處之。而已與馬中堂有所言。保無他慮云。所報雖如此。未得皇旨之前。疑信交中。憂慮尤甚。謝恩方物。以特旨只受封典禮物。其餘則不受云。
辛酉常明使其家丁飛傳喜報。俄而提督傳示紅紙小牌。以爲皇帝特旨準請云。其爲慶忭。曷可形言。盖今日皇帝御聞時。詢問可否於閣老。則閣老馬齊對以朝鮮雖曰外國。無異內服。况與內諸侯有異。準封無妨。而唯在皇恩云云。故有此特旨云。
乙丑禮部官員招謂譯官等曰。皇上忽下來初五日朝參之令。自前正朝外無朝參之例。此皆皇上眷待爾國使臣。特行非時盛擧。欲令同參故也。數日後當令習儀於鴻臚寺云。


八月
初一日丙寅。因譯官金樞得見內閣循簿。如我國政院日記之類。或曰環簿。或曰題奏事件。諸冊所錄。或有詳略。而反復參考。不無一二可觀者矣。
戊辰臣偶閱新刊明史輯略續鳳洲綱鑑者。其載我國事。多不實。如云我國幅員東西二千里。南北四千里者。殊甚誕荒。若此類居多。而其中誣我仁祖大王一段。尤極萬萬虗罔。節節巧慘。臣不敢移諸筆舌。而天壤間寧有是耶。第觀諸人奏䟽之語。專欲恐動皇帝。至請聲討。沮戱封典。此盖其時大北餘孽。意在圖復舊位。日夜流言於毛鎭。故登州廵撫袁可立之䟽。至曰聞往來員役言如此云云。當日賊臣輩所爲。據此可知。而其憤寃之切。汚衊之甚。較諸宗系之受誣。不啻過矣。甲寅後辨誣使之一請卽止者。其時則以其略見微細文字於野乘。非如今日狼藉於史傳。且其時去丙子不遠。我國之畏約特甚。彼國之待我國亦不如今日。似難累煩奏請故也。今日時勢則與其時絶異。况且其時康煕詔旨中已以私記之異於信史。有所回咨矣。聞今彼中開局修撰明史。阿極敦已爲秉筆云。及此時援據康煕當日詔旨而奏請。則非但事理當然。可保其必得準許。如或差失此時。國史一成之後則雖欲辨。何可得也。或曰彼夷狄也。辨之何榮。不辨何辱。此恐是全不思量之論也。臣聞宋史成於胡元之手。而未聞以成於胡元之手。棄宋史爲穢史而不傳也。揆諸義理。决是不可已之事。參以事機。又是不可失之時。萬一不得於一請。其後則不必費國力。而付奏於節使。或謝恩之行。文以明白痛快懇廹切至爲主。陳辨不已則萬無不得準請之理。設或不得準請。亦足有辭於天下後世。詎不有光於祖宗乎。不知前此使臣或有以此發端於筵中。而不肯痛陳當初曲折。又未能詳達卽今事會。致令莫重之議寢而不行歟。可慨也已。
己巳偕正副使卛員譯等。往鴻臚寺。習朝賀儀而還。李樞以環簿題奏事件續示。其中戶部題本。太半査勅鹽政事也。苟係濱海産鹽之地。莫不爲屯鹽之所。其請査題本。或曰該地方官務卽着落殷實商人領運。無致悞課。或曰如有興販。任意行私弋利。以致有碍官鹽。各廵撫嚴飭文武各官。嗣後務各於諸境內不時嚴行査緝。如有拘縱失察等弊。一經發覺。卽行指名題參。盖自皇朝亦重此法。故曾見遼東誌。載鹽盆幾處鹽軍幾名云。夫以天下之殷重。鹽利如是。竊念我國則以至貧之國。處三面濱海之地。使有土之財。盡㱕於私占而莫之管理。詎勝惜哉。故宣廟朝名相臣柳成龍之䟽曰。成周之時。猶以鹽利爲重。故周官有鹽官之稅。齊桓公問爲國於管仲。仲對以鹽筴其利可勝言哉。頃置鹽鐵使。意非偶然。而緣管鹽之不得其要。議論紛紜。遂至罷革。良可恨也云云。古名臣判書黃愼䟽曰。齊以東濱大海。能興魚鹽之利。以致富强。我國則三面濱海。是齊有其一我有其三也。誠能嚴禁私占。專屬有司。設法措置。如天朝會典所載。則其爲軍國之用。必不小矣云。自前名臣碩輔之爲此言者如此。而我國事本多議論。不能行。可慨也已。
庚午三使臣卛一行具冠服。隨通官詣闕。由東長安門西挾門而入。歷天安門端門午門。至五鳳樓下西翼廊暫憇。通官導一行由午門右挾而入。坐於儀仗外西班之下矣。俄而撞鍾五度。警蹕三聲。滿漢文武百官忽自仗外一齊趍入仗內班行。隨殿上臚唱。行三拜九叩頭禮。卽又趍復仗外班次。而嚴肅整齊。了無喧譁。磚石上但有靴聲。回思我國班行。囂聒特甚。良可愧也。禮部官員引上使。由外西庭層階。進皇極殿內。饋茶駱。坐副使以下於仗外班次。各賜茶訖。遂退出。
壬申皇帝又欲引見使臣於乾淸宮。禮部已出儀註。而上使卒得外感。證勢頗重。勢將待其差减。方物車卜亦無聲息。未知此後又將費了幾日。可得離發。欝欝難狀。
甲戌方物車包始爲入來。而物種多致水浸腐傷。白綿紙擇其不沾汚者。堇堇充數。而以紅苧布水浸色壞。將欲改備。而事多苟艱。可歎。
戊寅先使譯官金是瑜等領方物入送闕內。臣與副使及一行進詣午門外領賞。謝恩而還。禮部例設上下馬宴。而臣等以國恤辭。俄而禮部官員送宴床於館中。臣與副使及一行。具冠服出庭中。西向行叩謝之禮。
壬午上使之病一樣添重。决難引見於乾淸宮。而行期又不可費了多日。故不得已周旋於十三王。堇得權免引見。今日自兵部始爲成給票文。故譯官丁大興及正使軍官鄭壽成,副使軍官蘓漢明。以先來出送修封狀啓。
癸未臣與正副使次第離發。
己丑路逢甲軍押領載銀車八輛而去。問之卽曰每年春秋。皇帝放下瀋陽甲軍料銀。故載去耳。問曰幾兩銀子麽。答曰每車載銀二萬兩。共八車十六萬兩銀子矣。問曰軍士每一名銀子幾兩麽。答曰章京一百五兩。甫古三十六兩。凡軍二十四兩云矣。又見數三甲軍驅近百匹馬羣而去。無羈無馽。而略無橫逸。低頭垂鬣。如爭一路。可見胡兒御馬之能也。
庚寅是日乃先王小祥也。四更臣與副使及一行發行至八九里地。鋪席於野中。以素服行望哭禮。上使以病不能參。


九月
初三日丁酉。臣與副使欲見錦州衛城池。曉頭卛數三員譯先發。未至城五里許涉小凌河。從西門入。左右周覽。則民物極其繁盛。城郭亦且完厚。見其山川軆勢則便是都邑之地。决非尋常屯衛之處也。意者他日或爲蒙古之瀋陽歟。盖其城西北十里許。有一帶山。其外則盡爲蒙古地方。近或五六十里。而蒙古往北京者。盖取道于此。故道路間往來者。太半是蒙古云。
丁未逢皇曆賫咨官韓壽大。始聞京國平安消息。欣幸何言。
甲寅人馬卜物次第出柵。義州將校輩已先來待。鋪幕張網等事一如去時。
乙卯還到鴨江。自渡江至燕京。山川形勝。風謠習俗。多在於從前聞見事件中。臣不復贅陳。只以沿路所覩記者。間或參附愚見。條列如右。
竣命後引見時奏曰。古人奉使外國而還者。或先言其國未然之事。謂之覘國。而臣則愚迷無識。何敢與論於此。但臣留館時。連見其國印出朝報。則皇帝明察太過。文辯有餘。專以摘發羣下之欺隱爲事。此固非帝王正道。而但批旨間或有切近人情。微察事理之語。若果有實德。則其國姑無可憂。但卽今天下事十三王無不摠理。而常明者內爲皇帝寵信。外與十三王同心。多有權力。故今行大事。亦賴此人周旋順成。而第臣則別有區區之慮。以今番年羹堯事見之。羹堯勳名權勢。隆爀一世。一敗之後。受賂用權之事。雖甚微細。而無不摘發云。常明自是以無識之類。爲私昵之人。日後或不無見敗之時。則摘發其招權納賂之狀。安知不與羹堯耶。渠之遭敗。固不足恤。而渠本以朝鮮人子孫。朝鮮人往來相親之說。上自皇帝下至朝廷兒童走卒。無不知之云。然則不悅渠者或以此爲言柄。以爲常明於朝鮮有私云爾。則其爲辱莫甚焉。今行則與渠往來之際。各別申飭。比前尤加愼秘。此後使行時。或有與常明相通之事。使之十分愼秘。無或見礙於彼人眼目。預爲分付申飭。未知何如。上曰此正甚好之言矣。分付申飭可也。又奏曰臣入北京。望見萬壽山。山卽天朝掘通州江。取其土造山於闕後。而甲申城陷之日。皇帝殉烈於此山煤山閣。閣至今存否未可知。而山形依舊。樹木宛然。人情孰不興感。而臣則又復繼之以憤慨之心。其日皇帝手刃斫公主及諸妃嬪曰。汝輩何爲而生吾家乎。仍又曰我則本非亡國之主。其辭凄切。千載之下。可以令人流涕。盖自萬曆朝廷分黨。有大東小東東廠西廠等色目。以此傾軋進退垂五十年矣。至崇禎時轉輾沉痼。罔有其極。戈戟相尋。無日寧息。以此民憂國計。置之相忘。歲饑年荒。略不軫念。而流賊李自成起矣。次次陷入州省。皇帝累召諸臣問之。皆默默不對。及自成廹在皇城至近之地。有一閣臣對以當今妙策。莫如考選科道。此盖其時黨人非科道則無與爲力。故當此危急呼吸之際。猶未忘偏論之心故也。不數日皇城至於陷沒。大抵崇禎皇帝英傑有爲之主也。若早知若此。以無偏無黨之德。處置得宜。刑賞得中。以之收合一國之人心。奬拔一代之人物。使之精白一心。共濟國事。則如先儒所云其國雖至今存。不是異事。而第黨論亡人國之說。有若老生腐儒之例談。崇禎皇帝雖有矯革之意。而不能大驚動大振作。終至於此。詎不痛哉。尊周之義。固是秉彛。而况旣入其地。緬想其事。感慨激切。殆欲無生。而悠悠此懷。無處控訴。佇待反面之日。一奏君父之前。自不覺言發而淚隨矣。上曰以尊周之義。語及天朝。予心不勝感愴矣。此事何必言皇朝。正可道於今日矣。此實今日君臣上下交相警戒之事矣。言甚激切悲慨。予當各別留心勉勵焉。

아현.